第一章：走廊光斑2018年9月10日 06:47林夏的指甲掐进走廊瓷砖的接缝，
劣质美缝剂碎屑扎进指腹。江川的校牌链卡在自动贩卖机退币口，
金属环折射的晨光刺痛她熬夜复习的红肿眼睛。这是开学第七天，
教导主任第三次抓到他在早读前倒卖零食。"高二三班江川，扣两分。
"值周生的圆珠笔尖戳破记录本纸张。林夏看见他卫衣袖口露出的淤青，
像团未干透的蓝墨水。上周五放学，她在便利店撞见江川卸货，
纸箱棱角在他小臂划出的伤口正渗出淡黄组织液。教导主任的皮鞋声逼近时，
江川突然把袋装牛奶塞进她手里："帮我拿会儿。"他的指尖有股铁锈味，
林夏低头发现铝箔包装上印着过期三天的生产日期。
07:15早读课的《赤壁赋》朗诵声里，林夏用保温杯焐热那盒临期牛奶。
江川的书包在课桌下鼓胀成怪异形状，拉链缝隙露出半截医院缴费单，
患者姓名栏的"江月华"被红笔圈了三道。"这题选C。
"江川的自动铅笔突然戳在她试卷上，笔尖在完形填空处戳出小洞。
林夏闻到他校服领口的消毒水味，和上周父亲化疗病房里的气息一模一样。
09:30大课间的操场沸腾着塑胶跑道融化的焦糊味。林夏躲在器材室阴影里，
看着江川在篮球架下清点零食存货。苏晓晓穿着新百伦运动鞋跑来，
粉色保温杯碰翻他的纸箱，阿萨姆奶茶流进地面裂缝。"赔你新的！
"苏晓晓的声音甜得发腻。江川蹲身擦拭时，林夏看见他后颈贴着退热贴，
边缘被汗水泡得发白。上周值日时，她在垃圾桶发现过同样的退热贴包装，
说明书上印着"肿瘤科专用"。12:05食堂的番茄炒蛋泛着可疑的橙红色。
林夏用筷子尖挑出蛋壳碎屑，听见身后餐桌传来闷响。江川的铝制饭盒摔在地上，
白米饭混着几根蔫黄的青菜，不锈钢勺子在阳光下发着冷光。"吃我的。"苏晓晓推过餐盘，
糖醋排骨泛着诱人的酱色。江川摇头时，林夏看见他耳后医用胶布下的留置针，
针孔周围泛着过敏的红疹。她突然起身，把保温桶里的党参鸡汤放在他桌上，
这是今早母亲给父亲熬汤时多出的份量。14:55物理课的吊扇在头顶苟延残喘。
林夏的橡皮滚过课桌缝隙，停在江川发黄的帆布鞋边。他弯腰去捡时，
后腰露出一截皱巴巴的住院清单，床号与父亲病房只隔两间。"加速度公式写错了。
"江川的自动铅笔在她草稿纸上画出修正线，笔迹虚浮得像是随时会晕开。
林夏注意到他的右手在发抖，虎口处留着静脉注射的针眼，结痂边缘泛着青紫。
17:30值日生的拖把在走廊留下蜿蜒水痕。林夏看着江川把过期零食装回纸箱，
纸箱侧面印着"仁爱医院营养科"的模糊字迹。他的校服下摆沾着医用胶带碎屑，
在夕阳下像散落的鳞片。"你爸在住院楼几层？"林夏的声音惊飞窗台的麻雀。
江川的纸箱重重砸在地上，袋装面包从裂缝中滚出。他转身时撞翻水桶，
污水漫过林夏的白球鞋，苏晓晓送的千纸鹤挂坠在浑浊水面打着旋儿。
19:00夜间的公交站台飘着细雨。林夏看着江川钻进便利店后门，
围裙系在病号服外像个荒诞的符号。他的帆布鞋头开裂处露出医用纱布，
随着搬货动作渗出淡红血渍。当最后一箱方便面垒成危墙，店主甩出两张皱巴巴的百元钞。
江川蹲在霓虹灯下数钱时，林夏看见他手机屏保是张CT报告单，
诊断建议栏的"晚期"二字被指甲反复划出凹痕。
21:15林夏的台灯在数学卷子上投下光圈，手机突然震动。班级群跳出苏晓晓的自拍照，
背景里江川正在货架间补货，手腕处的PICC导管从袖口滑出，像条安静的银蛇。
她翻出偷拍的医药费清单，在草稿纸背面计算：一次靶向治疗等于他搬300箱饮料，
一支进口止吐针等于卖700包辣条。窗外的月亮被云层吞没时，
林夏把今天的鸡汤钱塞进信封，贴上"勤工俭学补助金"的伪造标签。
：晨雾中的温度计2018年10月8日 06:55林夏的自行车链条卡在梧桐落叶堆里，
金属摩擦声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。江川蹲在便利店后门清点牛奶箱，
PICC导管的透明保护膜在晨雾里反光，像缠在手腕上的玻璃蛇。
他的校服裤脚沾着隔夜雨水，鞋带用医用胶布打了个死结。
"昨天的补助金..."林夏的声音被货车卸货声盖过。江川突然剧烈咳嗽，
纸箱上的露水在他手背凝成细流，混着冷汗渗进袖口。林夏看见他裤兜露出半截缴费单，
床位费那栏用红笔画了三个惊叹号。07:20早读课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。
江川的额头抵在英语课本上，青霉素过敏的红疹从后颈蔓延到耳根。
林夏数着他每分钟咳嗽的次数，在草稿纸上画正字。当苏晓晓的香水味飘过时，
江川突然直起身，把退烧贴拍在桌角，粘性面粘住了林夏的橡皮。"这道题选B。
"林夏用笔尖戳他手背，圆珠笔在皮肤上留下蓝点。江川的瞳孔有些失焦，
课本上的单词扭曲成CT报告单上的医学术语。他摸出颗润喉糖塞进嘴里，
糖纸上的折痕和林夏昨天偷塞进他书包的补助金信封折法相同。
09:40化学实验室的通风橱坏了，氨水味刺得人眼睛发酸。江川的移液管抖得厉害，
硝酸银溶液在试管口晃出半圆。林夏看见他实验袍下的病号服领子，
蓝白条纹在冷光灯下像监狱栅栏。"当量浓度算错了。"林夏的笔尖划过他草稿纸，
发现满页都是医药费加减法。江川突然打翻试剂瓶，液体在苏晓晓的新裙子上烧出个窟窿。
赔偿费等于父亲三天的营养针费用，他捏着试管的手青筋暴起。
12:15食堂的免费汤桶前排出长队。江川的铝饭盒里躺着蔫黄的青菜，
林夏把教师窗口买的红烧肉扣进去时，油星溅在他手背的滞留针胶布上。
苏晓晓端着进口车厘子经过，水晶指甲敲了敲江川的饭盒："要不要尝尝？
我爸从智利空运的。"江川的筷子尖在米饭里戳出小坑，林夏突然站起来，
保温杯里的鸡汤泼在苏晓晓的限量款球鞋上。尖叫声中，江川摸出便利店兼职的湿巾，
擦拭动作温柔得像在护理父亲的输液管。14:30体育课的哨声刺破秋日沉闷。
江川的假条被风吹到林夏脚下，"慢性肾衰竭"的诊断结论像团烧焦的蝴蝶。篮球场上，
苏晓晓的追求者们故意把球砸向器材室，江川在阴影里清点明天要卖的矿泉水。
林夏的羽毛球卡在铁网顶端，江川踩着她肩膀去够。他病号服下的肋骨硌得她锁骨生疼，
呼吸间的中药味混着便利店廉价洗衣粉的气息。当羽毛球坠落时，
他们看见苏晓晓举着手机录像，镜头里江川的裤腰露出半截透析管固定带。
17:50暮色染红输液室的塑料椅。林夏蹲在走廊数点滴次数，
江川父亲的呻吟声像生锈的铰链。护士推开门的瞬间，她瞥见缴费单上的赤字，
相当于便利店收银机两个月的流水。江川的帆布鞋头渗出血迹，
搬运时被货箱棱角划破的伤口发炎了。林夏掏出碘伏棉签，被他挡开的手撞在消防栓上。
急诊室的蓝光里，她听见他说："别再做那种假信封了。
"20:00便利店的荧光招牌在林夏眼底烙下残影。江川在关东煮热气后打瞌睡，
收银机里的硬币数到第37枚时，他梦见父亲的呼吸机警报变成上课铃。
林夏把热好的饭团塞进他围裙口袋，海苔碎粘在"肿瘤科访客证"的塑封膜上。
苏晓晓的奔驰车在店门外鸣笛，江川擦玻璃的手顿了顿。水痕里的倒影支离破碎，
林夏看见他手腕的医用腕带开始褪色，就像父亲的生命体征监测仪上逐渐平缓的曲线。
三章：雨中的透明伞2018年11月14日 07:05林夏的自行车胎碾过梧桐落叶堆，
碾碎的叶脉像静脉曲张的纹路。江川蹲在便利店屋檐下整理临期食品，
货箱上搁着把透明塑料伞，伞骨折了两根，胶带缠着的地方粘着褪色的医院缴费凭条。
苏晓晓的粉色奔驰缓缓驶过，车窗降下时，她新做的水晶指甲敲了敲后视镜："要搭车吗？
"江川的帆布鞋踩进积水，PICC导管的保护膜在雨衣下若隐若现："货还没理完。
"林夏看见他手背的医用胶布边缘翘起，像是被反复撕贴过多次。
08:30期中考试的答题卡在课桌间沙沙作响。江川的铅笔在完形填空处戳出小洞，
英语听力里的美式发音混着便利店收银机的电子音，在耳蜗里搅成混沌的漩涡。
林夏的余光瞥见他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算式——三盒靶向药等于便利店夜班三个月的工资。
苏晓晓突然举手："老师，有人作弊。"她的眼神钉在江川抽屉里的计算器上，
那是理货时用来清点库存的老式机器。监考老师抽出计算器的瞬间，
粘在底部的缴费单飘落在地，林夏看见"欠费"的红章像块渗血的纱布。
12:20食堂的免费汤飘着零星蛋花。江川把苏晓晓送的进口便当推回去，
铝饭盒里的咸菜泛着暗褐色。林夏的保温桶突然倾斜，鸡汤漫过两人的饭盒边界，
在课桌上汇成小小的琥珀色湖泊。"多管闲事。"江川的筷子尖在桌面划出分界线，
油渍沿着木纹渗进裂缝。苏晓晓的笑声从教师窗口传来，她正把多余的糖醋排骨分给班委，
叉子上的酱汁像凝固的血痂。17:45雨幕中的便利店招牌晕着毛边光晕。
林夏站在货架后擦洗关东煮机器，蒸汽熏花了眼镜片。江川在冷藏柜前贴临期标签，
手指冻得发紫，医用腕带被水汽浸成半透明。"你爸下午又拒接治疗了。
"店长把排班表拍在收银台上，"下个月夜班给你多加三小时？
"江川的标签打印机突然卡纸，撕碎的标签纸像零散的处方笺飘进污水桶。
19:10林夏在公交站台等了四班车，透明雨伞的裂缝漏下雨丝。
江川的帆布鞋踩碎水洼里的霓虹倒影，便利店塑料袋里装着要销毁的临期面包，
生产日期是父亲确诊那天的日期。"医药代表说这种靶向药..."林夏的声音被雷声劈碎。
江川突然把面包扔进垃圾桶，包装袋上的卡通笑脸被雨水泡胀："临床试验数据造假，
吃了也没用。"21:30苏晓晓的朋友圈更新了九宫格。
最后一张是便利店玻璃窗的雨夜倒影，江川模糊的身影正在擦拭货架，
林夏的雨伞在角落支成残缺的月亮。配文写着："捡到流浪小狗要怎么养？
"林夏把手机摔进被窝，数学卷子上的几何题突然变成医药费加减法。
窗外的雨点击打空调外机，节奏和父亲化疗时的输液器警报一模一样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