玻璃器皿炸裂的脆响刺破耳膜时,焦韵在实验室内正盯着培养皿里的稻种——那是她熬了三个通宵改良的抗旱品种,只差最后一步基因序列验证。
“滋啦——”操作台突然迸出蓝紫色的电火花,空气中弥漫开臭氧的腥气。她下意识去拔电源,却见培养皿里的液体骤然沸腾,带着诡异的荧光涌出来。下一秒,剧烈的爆炸掀翻了实验台,灼热的气浪裹着碎玻璃扑向她,意识陷入黑暗前,她最后想的是:“可惜了那些稻种……”
再次睁眼,刺骨的寒意取代了灼痛。
不是医院的消毒水味,而是潮湿的霉味混着草药的苦涩。身下硌得慌,伸手一摸,是粗糙的稻草,还带着馊味。左臂传来撕裂般的疼,她费力侧头,看见纵横交错的血痂,像是被藤条抽过,有的地方已经发炎流脓。
“小贱蹄子,还装死?”尖利的咒骂在耳边炸开,一只枯瘦的手猛地揪住她的头发,将她拽得仰头。焦韵视线模糊,却看清了眼前的人——穿着青灰色比甲,三角眼,嘴角一颗黑痣,是原主记忆里柳氏的陪房,王婆子。
陌生的记忆如决堤洪水,瞬间淹没了她的脑海——
大靖王朝,皇城焦家。她是三房庶女焦韵,父亲焦文清曾是太学博士,因不愿依附主家趋炎附势,被主家构陷“私通外臣”,贬去边关做了文书。母亲苏氏本是药农之女,性格温婉,却在父亲被贬后,被柳氏以“伺候不周”为由罚去浣衣局,日夜劳作,积劳成疾,去年冬天咳着血去了。
而父亲……三个月前传来消息,边关遇袭,文书房被烧,焦文清尸骨无存。
原主记得,父亲临走前夜,蹲在柴房门口的老槐树下,粗糙的手抚着她的头顶,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纸:“韵儿,爹对不住你。主家那群人狼心狗肺,你娘身子弱,往后……你要护好自己,莫要硬碰硬。”
那时她才八岁,抱着父亲的腿哭:“爹不走行不行?主母又要罚娘去洗冷水了……”
父亲红了眼眶,从怀里掏出个布包,里面是半块干硬的麦饼:“听话,等爹在边关站稳了,就接你们娘俩走。这麦饼……给你娘留着。”
可他再也没回来。
母亲是在收到父亲死讯那天倒下的。她咳得喘不上气,拉着原主的手,枯瘦的手指冰凉:“韵儿,记住……你爹是好人,他没通敌……是主家,是柳氏害了他……你要活着,活着看清楚……”话没说完,手就垂了下去。
父母双亡后,原主成了主家的眼中钉。柳氏说她是“丧门星”,把她扔在柴房,每日只给些残羹冷炙。三天前,柳氏的陪房张嬷嬷趁她去井边打水,偷偷将一碟燕窝藏进她的草堆,转身就喊来了柳氏,指着燕窝骂她“手脚不干净”。
“不是我偷的。”焦韵哑着嗓子开口,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,眼神却透着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冽。那些记忆碎片里的委屈、恐惧、不甘,此刻都化作了冰冷的恨意。
王婆子啐了口:“死到临头还嘴硬!主母说了,拖出去扔乱葬岗,省得污了府里的地!”
两个家丁闻声进来,粗粝的手像铁钳一样架住她的胳膊。焦韵被拖拽着往外走,余光瞥见院角堆着的草药——有紫苏,有蒲公英,还有几株叶片带锯齿的“醉鱼草”。现代药理知识瞬间闪过脑海:醉鱼草的汁液有微弱麻痹性,能让脉搏放缓,足以装死。
经过院墙边的荆棘丛时,她猛地挣扎,故意让尖利的刺划破小臂。鲜血涌出来的瞬间,她松开咬着的下唇,任由身体软下去,指尖却飞快捏住几片醉鱼草叶子,趁着家丁骂骂咧咧拖拽的间隙,悄悄将叶片塞进袖口。
“娘的,真没气了?”一个家丁踹了踹她的腿,嫌恶地皱眉。
正堂方向传来柳氏慵懒的声音,隔着窗棂飘过来:“晦气!扔去后山别院,让她烂在那儿,省得沾了主院的晦气。”
被扔进别院时,焦韵借着最后一丝意识,将醉鱼草叶子塞进嘴里嚼烂。苦涩的汁液顺着喉咙滑下,四肢渐渐生出麻痹感,脉搏也慢了下来。
这别院比柴房更破。屋顶漏着天,蛛网结在墙角,一口老井快见底了,旁边的米缸里,只剩半缸长着绿霉的糙米。
她躺在冰冷的地上,手臂上的伤口渗着血,与父亲临别时的麦饼、母亲垂落的手、柳氏尖利的咒骂交织在一起。
来自现代的焦韵,此刻清晰地感受到原主残留的执念——不是恨,是不甘,是父母沉冤未雪的愤懑,是想活下去看清楚真相的渴望。
“放心。”她在心里默念,“你的仇,我替你报。你父母的冤屈,我替你昭雪。”
她闭上眼,再次睁开时,那双原本怯懦的眸子里,只剩下淬了冰的锋芒。
焦家主家,柳氏。
你们欠这对父女的,欠这对母子的,欠这个叫焦韵的姑娘的,我会连本带利,一一讨还。